先祖父写作的特点,首先是文字畅达、古雅,其次是内容生动有趣,如写人物:力求栩栩如生,扬善抑恶;撰写事例,更是经过多人考证后;或者是他本人的亲力亲为,亦是客观地评价,当然君子写作不该露丑,他严格遵循着……纵观他笔下的老友或熟朋,无不是厚道善良,典雅博学,助人为乐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日前翻阅到他老人家,早年在校的作文本,见老师评语:“轩豁呈露,文笔亦挥洒自如“激昂慷慨,文亦戛戛独造,洵出色当行之作”“以沉挚之思,运清灵之笔,无一敷泛意,无一支蔓语,平旦气爽,轩人眉宇,肠谷日出,阴霾顿消。”先祖父以后能涉笔文坛八十春,实植根于此。
纵观许多老派文人,虽然千人千面,性格迥异,其中有一点是完全相同,做人诚实,特别是先祖父他所结交的友朋,更是他们鲜明的特点。
记得在20世纪80年代,他八九十岁时,许多中外记者,对先祖父的博闻强记,深感疑惑,时常会提出:“您写作涉及的友人事例,如何会做到有这么多呢?记得住?”以至于在东南亚一带,媒体赞誉祖父为“电脑”。先祖父的朋友确实数不胜数,在他的生命中第一是书籍,第二是朋友;笔者与他共同生活三十八年,所见、所闻,历历在目。
《珍闻与集藏琐忆》是西泠印社出版社,为先祖父出版的第二本书籍。我是以珍闻为主,集藏为辅来进行选编的。
珍闻,顾名思义是罕见之事例。例:“吴芝瑛密藏秋瑾墓表”“廉南湖藏扇流入扶桑”“赛金花的一帧画像”“吴杏芬老人画的真伪问题”“哈同花园的设计者黄中央”“翻译大家伍光建”“钱瘦铁东渡受厄”“臧伯庸与黄楚九”等等,在此恕不一赘述此书内容。集藏、收藏是当代之热!祖父乃谦谦君子,他一直认为收藏所需的一财力、二精力、三经济,他无一具备!仅是爱好而已。
曾经的沪上收藏大家有吴湖帆、钱镜塘、张葱玉等诸先生。北方有张伯驹先生,他是《游春图》《平复帖》的捐赠大家。再早些如庞莱臣、完颜景贤、项子京等,均是家产万贯殷实富庶之家,并拥有实业,遇到名迹不惜重金购买!其中项子京(元汴)和景贤的收藏尤为著名,故宫博物院一半的藏品,出自他的收藏。景氏以“三虞”名堂。(三虞者,唐虞永兴《庙堂碑》册、《汝南公主墓志铭稿》卷、《破邪论》卷也)。而吴湖帆公是先祖父郑逸梅草桥的同窗,他是中国近代声名显赫的收藏家和画家,为吴大澂的嗣孙。他的藏品独特,来源于吴大澂遗留,沈韵初馈赠,夫人的嫁资以及自己的购买与交换。纵观所上大收藏家,无不令人赞叹。
先祖父一生除了写作教书以外,仍爱好购买书籍以及尺牍和字画。他经手的各类藏品丰富多彩,他老人家从不以收藏家自居!他曾言:“集藏和收藏有别,收藏非有资历不可,非有鉴赏眼光不可,非有空闲时间摩挲不可,所以海内外称得起收藏家的寥寥无几。”先祖父对于书画牍札、铜瓶瓷盎、瓦当砚台、文镇竹刻,以及种种可以供清玩的,都喜爱成癖,以明代张岱所谓:“人无癖不可与交,以其无深情也”引之以解嘲。
幼年时,时常见先祖父,夜晚在灯下玩赏宝贝,纸帐铜瓶室内是堆满了书籍和什物,有专门来摆放扇萐的柚木扁抽屉,各个朝代的笺纸、画幅、书札、竹刻与墨锭、印章、希币与铜瓷玉石等。老人家在工作毕休息时,一把玩这些宝贝,顿感疲劳全无。可惜“文革”浩劫抄去七大车,家徒四壁,荡然无存。可是先祖父毫不气馁,自1972年至1992年二十年中又存了满满的一间屋。先祖父遗存的各类藏品,是他珍爱的集藏。虽说经过战事、浩劫、变卖使之损失极大部分,但这些物品应该还在人世间。
物品的存在总是胜于人的寿数,人仅仅是暂时地保存几十年而已。喜好收集这些物品的人士,当也会爱之如命;因此,除了对毁坏的珍品可惜之外,先祖父应该也不会有太多的遗憾了吧……
(郑有慧 本文为《珍闻与集藏琐忆》一书后记,编者有删节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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